洪縣人民醫院。

“龍哥，這次咱們可不能就這麽算了，一定要讓那對狗男女付出代價！嘶……”

寬敞的高級病房內，腦袋纏滿了白色繃帶的茍隊長說得咬牙切齒，卻是一不小心又牽動了後腦勺的傷處。

頓時疼得他倒抽了口涼氣。

此刻病房內龍哥的那七、八個手下都在，大夥兒都是同樣的打扮，腦袋上就跟頂著個馬蜂窩似的，說不出的滑稽搞笑。

“茍三兒，你到底惹了啥人啊，害得我們都被開瓢了。”

有人想到上午那慘絕人寰的遭遇，不由得鼻尖一酸，沖茍隊長抱怨道。

“就是，龍哥交代的事情辦不好，惹禍倒是挺有能耐……”

這些人其實早就看茍隊長不順眼了，仗著是龍哥的小三的外房表舅，一直霸占著下鄉收血這個肥得流油的好差事。

原本龍哥規定，向村民收血過後每人每次給一千塊錢，外加兩箱品牌牛奶的補助，目的就是想用這些好處來堵住村民的嘴。

結果到了茍隊長這裏，東西不但縮水了一大半，而且牛奶也變成了街面小攤上，那二十來塊的劣質山寨奶。

其他錢，都被茍隊長給黑了。

這件事也不是什麽秘密，龍哥看在那小三的床上功夫不錯，對茍隊長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然而手下人可不這麽想，都是替龍哥辦事，憑什麽你茍三兒能吃得肥腸流油，老子們卻連口湯都喝不著？

眼看其他人也跟著抱怨起來，茍隊長明白這是平日裏的作為讓他們眼紅了，這是犯了眾怒。

他悶著頭不說話了。

“行了行了，都少說兩句。”

龍哥摸出香煙，看都不看一眼墻上的禁煙牌子，緩緩從嘴裏吐出一團濁霧。

“茍三兒，那小子的來歷都查清楚了？”

龍哥沈聲問道。

茍隊長擡起頭，連忙道：“查清楚了，都查清楚了，我找人去瓦寨問過了，說是他和女朋友上山旅游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了湘江裏，然後被瓦寨的一個打魚的老頭給救了。”

“只要不是故意挑茬的就好。”

龍哥暗暗松了口氣，地下血站是他們拜竹會最重要的生意之一，向來都是低調行事，怕的就是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
“那個女的呢？”

龍哥接著問道。

“好像是榮華街的一家烤魚店老板。”

另外一名手下答道，他之前去烤魚店吃過一次，對阿麗這個漂亮的女老板還有些印象。

“龍哥，咱們要不要辦他們？”

眼看手下人都眼巴巴望來，龍哥冷笑一聲，將煙頭彈到了床頭櫃上。

“辦，怎麽不辦，在洪縣敢給老子開瓢，真他媽活膩歪了！”

今天蒂花酒吧的事已經在洪縣傳開了，龍哥心裏也明白，這件事要是不找回場子，以後他也不用在洪縣混下去了。

更為關鍵的是，陳小川破壞了他們地下血站，導致這個月的血液無法按時按量上交給拜竹會。

想到會裏那些白發蒼蒼的長老們，那些駭人聽聞的懲罰手段，龍哥只覺襠下一陣尿意，對陳小川的憎恨更是多了幾分。

“辦，今晚上先去給那個女的一點顏色瞧瞧，然後再去收拾那個王八蛋！”

龍哥手指一彈，冒著紅星的煙頭劃著弧線掉進了茶杯內，嗤的一聲騰起縷水霧。

……

……

安慰好傷心過度的阿麗，吳勝利也要回去上班，陳小川送別兩人各自離開，然後攔了輛途經瓦寨的班車回到了瓦寨。

上午的血站風波還沒過去，寨子裏的氣氛明顯比過往要壓抑得許多。

陳小川走在路上，碰到的寨民雖然有打招呼的，可眼神明顯透著股茫然與不安。

想想也是，出了狗灣這個艾滋病患者，其他賣血的寨民雖說最後通過了疾控中心的那些試紙檢測，但誰也不敢保證那張小小的紙皮不會出錯啊。

“你怎麽去了那麽久？”

回到何伯家的小竹樓，雲夢今天精神不錯，正躺在二樓的小陽臺上曬太陽。

阿寶則是蹲在她的身旁，擺弄著陳小川那個泡了水的手機，似乎希望能把它曬幹，看看能不能重新開機。

見到陳小川過來，阿寶不好意思的羞澀一笑，知道陳小川與雲夢有悄悄話要說，蹦蹦跳跳的跑開了。

“出了點事情，耽擱了一下。”

見雲夢似乎有點生氣，陳小川摸了摸鼻尖，然後硬著頭皮將手中的購物袋遞了過去。

“給你買的換洗衣裳，還有內衣褲……”

饒是陳小川臉皮夠厚，此刻也不好說下去，雲夢更是俏臉通紅，匆匆低頭接過，然後飛快塞進椅子底下。

“我去幫何伯補網。”

氣氛委實太過尷尬，陳小川也不想讓雲夢為難，說完便轉身下了樓去。

聽著那匆忙的腳步聲一路延伸到樓下小院，雲夢緊繃的心神松懈下來，精致的嘴角泛起抹笑意。

好奇的將陳小川買的衣物從購物袋裏翻出，沒想到款式與顏色頗合心意，更難得的是尺碼幾乎無誤，看得雲夢很是滿意。

“等等，他，他是怎麽知道我的尺碼的……”

想到這個問題，雲夢俏臉上的笑意頓時僵硬。

“這個臭流氓！”

不用說，一定是陳小川乘自己不註意的時候，偷偷仔細觀察過了，而且還牢牢的給記在了心裏。

一個陌生男人記住了她的周身尺碼，那豈不是跟看光了雲夢的身材沒有區別？

雲夢一張俏臉騰地就紅了，只覺燙得嚇人。

可芳心深處，卻是莫名又泛起絲絲甜蜜，這個混蛋，沒想到暗地裏這般關註自己？

“何伯。”

下了樓來，陳小川吐出口濁氣，然後朝著院子角落裏補網的何伯走去。

因為今天是星期日，阿寶在下午就要返回洪縣初中上晚自習去了，是以今天何伯沒有出船打魚，而是在家裏整理工具。

“小川回來了啊。”

見到陳小川過來，何伯擡頭一笑，繼續用漁針在破舊的漁網上縫縫補補。

“何伯，這是向您借的一千塊錢。”

陳小川走到何伯身邊，從褲兜內掏出一疊紅票子，遞向何伯道。

“你這孩子，急什麽啊。”

何伯倒也沒拒絕，很是自然的將錢接過放進口袋裏。

通過這兩天的相處，他也算看出來了，陳小川和雲夢都是不差錢的人，這一千塊錢在何伯眼中很是寶貴，可人家未必當一回事。

“和家裏人聯系上了嗎？可別讓他們太擔心了。”

何伯一邊補網，一邊和陳小川說道。

陳小川點點頭，在旁邊觀察了一陣子，便自告奮勇的要幫何伯。

“這是個細致活，你們年輕人做不來的。”

何伯擺擺手笑著婉拒了陳小川的好意，然而在陳小川的堅持下，只得無奈遞出手頭的漁針，揉了揉發酸的老眼，走到一旁去休息。

他本以為陳小川不過是好奇，想嘗嘗新鮮事物罷了。

哪裏知道陳小川十指翻飛，那漁針在他手指間幾如活物，在破爛的網格上穿花繞蝶，不消幾下便補上了一大片網格，看得何伯暗暗稱奇。

“你把活兒都做完了，老頭子我反倒是清閑沒事幹了。”

陳小川補網的手藝就跟一場手藝表演一樣，何伯在一旁讚賞看著，不知不覺大半個小時就過去了。

等到陳小川在網底收針，咬斷魚線，何伯這才醒轉過來，一看那破敗的漁網，卻已是被陳小川修覆得煥然一新。

何伯說完，兩人不由得都笑了起來。

到了下午，何伯早早的做好了晚飯，四人吃完過後，他便提出讓陳小川送阿寶去學校，順便可以讓雲夢跟著去洪縣逛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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